【6】求生
“血止住了，现在需要防止感染。”
疼痛使狂铁意识模糊，他隐约感觉到一个中年男人在自己的身边忙碌着，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的味道，嘈杂的电流声刺痛着他的耳膜。他用力抬起头，只见莱西奥正跪在自己的身侧扶着他的金属手臂，而在他断臂的那一侧，一个满脸胡须的熟悉面孔正聚精会神地端详着他的伤口。
“芬……芬奇大师？”熟悉的画面浮现在了狂铁的脑海。他第一次被米莱迪斩断手臂时，正是芬奇大师——海都工匠协会的会长救助了他，为他安装了金属手臂。
“孩子，别乱动。”芬奇大师的声音十分沙哑，全然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。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千沟万壑，饱经沧桑的胡须凌乱不堪。
“这是哪……”狂铁失血过多，虚弱地嗫嚅着。他身处的房间摆满了各种复杂的仪器，墙壁上摆着几面巨大的显示器，屏幕上满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奇怪符号。
“高塔家族的实验室。”芬奇大师一边说，一边将狂铁的上衣撕下一条，紧紧缠在他的伤口上。
“您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狂铁惊讶不已，意识顿时清醒了几分。
“我已经被米莱迪软禁在这里两年了。”芬奇大师叹了口气，坐在了实验室的椅子上。“米莱迪以工匠协会作为要挟，强迫我帮助他们研发高塔机甲。当时他们已经研制出了机甲的机体和武器，但在智能化的方面遇到了难题。米莱迪对我说，如果我不配合，她就会掐断工匠协会的补给……”
“米莱迪究竟在打什么主意，要研发这种东西？”莱西奥扶着狂铁，不解地问芬奇大师。
“以米莱迪的论调，阿尔卡纳家族的诅咒将会给海都带来致命的危险，设立高塔机甲项目的目的正是保护子民们不受诅咒伤害。”说到这，芬奇大师忍不住不屑地撇了撇嘴。“阿尔卡纳家族面临危险不假，但米莱迪究竟想用高塔机甲保护海都，还是辅佐自己，就是个未知数了。”
“您答应帮助她了？”莱西奥一脸难以置信。
“最初，我拒绝了米莱迪，随后她就把我软禁在了高塔家族的实验园里。我本来决定无论他们做什么，都不会帮一点忙，但是不久之后，他们突然把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送到了实验室。他们告诉我，这个佣兵在外城区被海盗船的火炮击中，命不久矣。唯一能够延续他生命的方法，就是将他的意识数字化，存储在机甲当中。”
芬奇大师看着满屋的仪器，满眼都是不甘和悔恨。
“死海文书上记载有数字化意识的技术，但在几年前，我因为担心高塔家族滥用文书上的科技，把它毁掉了。因此我成了整个海都唯一掌握意识数字化技术的人。”芬奇大师无奈地叹了口气。“我看到了那个将死的佣兵，认出他是佣兵协会的麦克斯，曾经多次在海盗手下拯救工匠协会的成员。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工匠协会的恩人在我眼前死去，于是不得已答应了他们……”
“麦克斯？”狂铁如触电一般，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。“麦克斯·韦伯？”
“没错。”芬奇大师低下了头。
“麦克斯是我以前的战友……”狂铁把牙齿咬得嘎嘎响。“难道他是被米莱迪害死的？”
“有这个可能，但当时情况太紧急，我顾不上那么多了。”芬奇大师叹息着说。“训练智能机器人非常困难，涉及到深度学习，而直接把佣兵的意识赋予给机甲则免去了这个过程。也许这是米莱迪有意为之也说不定……现在所有的高塔机甲内部都是麦克斯意识的复制品，他们抹去了他的记忆，只留下战斗本能。所有机甲共享意识，能够做到不断地积累战斗经验，即使机甲被毁，新的机甲也能继承老机甲的经验。”
“麦克斯死的时候，他刚订婚不久，”狂铁愤怒不已，嘴唇不住地颤抖。“他的未婚妻娜塔莉连麦克斯的尸体都没有见到，一直不相信他死了，拿着麦克斯送给她的勋章到处问他的下落，被人当成疯子，后来她也惨死在海盗手下……”
想起战友的爱情悲剧，狂铁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姬小满的身影，泪水迅速地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他知道，此刻的姬小满，一定正在被米莱迪的手下折磨着，忍受无比的痛苦，如果她被打断双腿，像他一样安上假肢，狂铁不知道他将如何才能原谅自己。
狂铁正在悲愤交加之时，实验室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，一个高塔机甲大步走了进来。它从狂铁身边走过，把地板跺得震天响，径直来到了电子屏幕前，将自己手臂上的数据线连接进了电脑。
“麦克斯？”狂铁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，似乎把手臂的伤势完全抛在了脑后。他不顾芬奇大师的阻拦，踉踉跄跄地走向高塔机甲。
“警告，保持距离。”高塔机甲看到狂铁接近，立刻对他举起了武器。
“麦克斯，我是查尔，你不记得了吗？”面对高塔机甲的枪管，狂铁丝毫没有退缩，几步便凑到了机器人的面前。高塔机甲可不会容忍他违抗命令，只见它一把掐住了狂铁的喉咙，将他用力地向后扔去，重重地摔在莱西奥和芬奇大师面前。
“孩子，麦克斯的记忆已经被封锁了。”芬奇大师扶住狂铁，尝试着安抚他。
“……麦克斯，就算你忘了我，难道连娜塔莉也忘了？”狂铁甩开芬奇大师和莱西奥的手，挣扎着站了起来。“正是因为高塔家族没有按照规定封锁港口，海盗才会趁虚而入杀死了她，你不能给高塔家族卖命！”
狂铁还没说完，高塔机甲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。狂铁的门牙被打碎，吐出大口鲜血，趔趔趄趄地向后倒退了几步，撞在了墙上。
“你这混蛋！”莱西奥看到狂铁被打，抡起拳头就朝高塔机甲而去。芬奇大师知道机甲士兵的战斗力远超过海都的所有佣兵，担心他们两人会因此送命，于是急忙挡在了莱西奥和机甲的中间。
“别冲动，孩子们，你们不是它的对手。”芬奇大师用身体紧紧护住了莱西奥和狂铁。
高塔机甲只按照程序行事，见狂铁和莱西奥不再对自己发动攻击，便就关闭了作战模式。它转过身去，继续着自己的工作，好像之前无事发生一样。
“麦克斯，你绝不能为米莱迪做事，除非，”狂铁将机械臂伸进口袋，掏出了麦克斯当初留给娜塔莉、在她死后交由狂铁保管的勋章。
“除非，你想看着更多人像娜塔莉一样被高塔家族害死！”
说完，狂铁用力将勋章扔向高塔机甲，砸在了它的头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芬奇大师正暗自为狂铁鲁莽的行为感到绝望，谁知道，高塔机甲不但没有发动攻击，反而像宕机了一样僵在原地，一对电子眼紧紧盯着地上的勋章。
“你想起来了？”狂铁看到了希望，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。
可惜，事情并不是狂铁所想的那样。原地不动十几秒后，高塔机甲俯身捡起勋章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实验室，将门牢牢地锁上了。
“从记忆被封锁的那一刻起，麦克斯就已经没有人性了。”芬奇大师无奈地摇着头。“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会忘掉。”
“他一定想起来了。”狂铁坐在地上，两眼发直。“他如果没想起来，就不会拿走勋章了。”
“GT80这个型号的所有机甲共用同一个意识，他若是想起来，所有机甲就都会想起来，势必会暴动。”芬奇大师看着实验室平静如水的电子屏幕说。很显然，机甲并没有发生暴动，狂铁燃起的希望不过是错觉罢了。
“我们得想办法出去，”狂铁坐立不安，全然不顾流血不止的伤口，踉踉跄跄地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。“小满有危险，我得去救她……”
“快坐下，查尔，你会失血过多的。”莱西奥一把拉住狂铁的手，强行按着他坐在了地上。
“这个实验室外面有很多道高塔机甲的防线，硬闯是不可能的。”芬奇大师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前额，愁眉不展。“米莱迪之所以把你们送到这里，大概是想像改造麦克斯一样把你们的意识输送给机甲。”
“……绝对不行！”狂铁攥着拳，把他的金属关节捏得咔咔响。他不敢想象，自己有朝一日成为死敌手下的傀儡，对曾经的兄弟挥拳相向、像暴徒一样粗鲁地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孩。哪怕身死敌营，他也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。
“大师，您有办法控制这些机甲吗？”莱西奥问芬奇大师。
“我要是有办法，也就不会被关在这里两年了。”芬奇大师耸了耸肩，苦笑了两声。“我在数字化麦克斯的意识的时候，把他的记忆和意识链接了起来，这样米莱迪就没有办法在保留他的意识的前提下删掉他的记忆，只能把记忆部分封锁住，这样以后就有解开的可能……不过他们剥夺了我的操作权限，我现在对这些机甲无能为力。”
“那就砸掉这些破烂！”狂铁怒不可遏地走到实验室的电子屏幕前，举起机械手臂，狠狠地将那些屏幕连同操作台一起打得稀碎，一时间玻璃碴和金属碎片满天乱飞。
“孩子，那只是个查资料的电脑，砸了它对机甲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。”芬奇大师上前阻拦，可狂铁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，仍然自顾自地继续着自己的破坏行动。他像是把眼前的电脑当成了米莱迪的人一样，不顾一切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。
在狂铁的疯狂攻击下，几分钟的时间，电脑便被砸的七零八落，实验室警报声大作。巨大的体力消耗下，失血过多的狂铁终于支撑不住，他眼前一黑，无力地跪倒在地上。
仪器被毁之后，实验室突然停电，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，只剩下几个应急照明灯发出的微弱的光。芬奇大师明白狂铁和莱西奥已经大难临头，他们被俘虏之后又在实验室搞破坏，米莱迪定不会饶过他们。
“孩子们，稍安勿躁，一会来人之后，你们不要说话，让我来应付。”芬奇大师和莱西奥一起扶起狂铁，沿着墙壁摸索到了实验室的角落重新坐下。手无寸铁的他们身处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下，唯有静观其变、小心行事，才可能有逃出生天的机会。
就在这时，实验室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，紧接着是第二声、第三声……一连串的响声接踵而至，冲击波随着墙壁传导，把实验室的防弹玻璃墙震得不住地颤抖。三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，但以那响声的传播距离来看，大概是威力不俗的爆炸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爆炸声终于平息了，实验室再一次陷入了寂静。狂铁和莱西奥正在不知所措之时，实验室外的走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。黑暗中，三人看到两道红蓝交错的光芒在实验室的门前闪过，紧接着，防弹玻璃门应声碎裂，一个矮小的黑影走了进来。
“是你？”借着应急灯的灯光，狂铁和莱西奥看到了来人头顶的一坨白发——此人正是曾经假意为他们领路、又把他们带进高塔家族地盘的亚连。
“你敢骗我们？”两人怒不可遏。
“你们冷静一下，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。”见狂铁和莱西奥上前就要拼命，亚连急忙后退了几步，收起武器表示友好。
“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吗？高塔家族的狗？”狂铁怒气冲冲地用金属拳头怼着亚连的脸。要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，他可能早就和亚连扭打在一起了。
“听着，我不是高塔家族的人。”亚连对狂铁和莱西奥伸出手臂，尝试安抚着情绪激动的二人。“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，可是空间出现了扭曲，我回不去了。高塔家族的人答应我，只要给他们做事，他们就能帮我回家。”
“不管是哪的人，你骗了我们不假吧？”狂铁指着亚连的鼻子怒骂道。“因为你帮小满治好了晕船我才相信了你，可你现在害得她被高塔家族打断了腿，我绝对饶不了你！”
“正是因为看到了高塔家族的残暴不仁，我才选择帮助你们。”窘境下，亚连只得强硬了几分。“我知道出去的路线，可以带你们回外城区，这是你们脱身的唯一机会。”
“孩子们，我们试试看吧。”芬奇大师劝说道。他明白，若是不相信亚连，恐怕他们三人很难找到逃脱的路线。现在的他们别无选择，只能放手一搏。
“走吧，事不宜迟。”亚连朝几人招了招手，随后转身朝走廊走去。
“走吧，兄弟，我们走一步看一步。”莱西奥拍了拍狂铁的肩膀。“要是有什么情况，我和你一起扛着。”
狂铁本不愿意屈从，但一想到姬小满还在困境中，也只得听了亚连的话。一行人跟着亚连在高塔家族实验楼曲曲折折的走廊小心翼翼地前进，万幸，由于高塔家族的侍卫忙于处理机甲自爆带来的残局，他们没有遇到敌人。半个多小时后，几人终于走到了实验大楼的应急出口，外面布满火药味的空气扑面吹在他们的脸上，放眼望去，高塔家族的楼阁个个冒着黑烟，场面一片狼藉。
“你们沿着这条街一直走，就能回外城区了。”亚连对三人说道。“我必须要回去拖住高塔家族的人，如果他们发现你们和我都不见了，一定会来追杀你们。”
“莱西奥，大师，你们先走。”眼看就能逃出生天，狂铁却没有离开的意思。他走到亚连面前，死死抓住了他的手。“你带我去找小满。”
“你说那个女孩？”亚连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。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她在哪……”
“去火鹰号那里，米莱迪最喜欢折磨人，她肯定还被绑在那！”狂铁显得十分焦急。
“那样太危险了……”
“要不是你，小满怎么会被抓住？”狂铁对亚连质问道。“她是从东方来的客人，要是被你害得客死他乡，我绝对饶不了你！”
“……好吧，但我们必须要尽快，要是等高塔家族的人回过神来，就来不及了！”天性善良的亚连经不住良心的拷问，决定答应狂铁铤而走险。
“我也去！”莱西奥大步走到狂铁身边。“我们是兄弟，我怎么可能丢下你？”
“这样的话，我也跟你们一起吧。”芬奇大师也走上前，双手分别搭在狂铁和莱西奥的肩膀上。“我对泊船仓库的构造比较了解，也许可以帮得上忙。”
“既然这样，那你们就都跟我走吧。”亚连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犹豫，必须当机立断地做下每一个决定。他不给狂铁一行人互相推脱的时间，抽出背后的双刀，领着三人原路返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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姬小满被拇指粗的麻绳牢牢捆在火鹰号的栏杆上，汗水湿透了衣裳，意识模糊。她的双腿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，甲板上满是鲜血，剧痛不断从腿上袭来。马库斯下手非常重，用狂铁的铁锤将姬小满的腿骨打得断了好几截，就连她坐着的甲板都被重锤捶裂。疼痛使姬小满难以承受，她不断地陷入昏迷，又惊醒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。
在亚连的带领下，之前被软禁在实验室的三人来到了泊船仓库，登上了停在这里的火鹰号。当狂铁看到瘫坐在甲板上的女孩时，似有一枚炸弹在脑中炸开，顿时大脑一片空白。少了一只手臂的他很难保持平衡，踉踉跄跄地跑到姬小满跟前，一个趔趄，紧接着重重地跪在她的身边。
姬小满双眼紧闭，身上被绳子勒住的地方严重擦伤，嘴唇被咬破，身边的甲板和背后的栏杆上满是被指甲挠出的划痕，足以见得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。狂铁心中一阵绞痛，原本的硬汉形象瞬间荡然无存，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。
“小满……”狂铁试图帮姬小满解开身上的麻绳，可那颤抖的机械臂却不听使唤。莱西奥见状，急忙跑过来帮助狂铁给姬小满松绑。两人刚一解开麻绳，姬小满就无力地瘫倒下来。狂铁下意识地想要搂住她，却忘记了自己少了一条手臂，差点让姬小满倒在甲板上，好在他及时地用自己的胸膛接住了倒下的女孩。
姬小满的身子几乎是软的，完全没有一点力气。她的头靠在狂铁的肩膀上，嘴里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声。看到当初在敌人阵中三进三出、英姿飒爽的女孩此刻如此脆弱的模样，狂铁再难抑制心中的悲愤。他单手搂着姬小满，眼泪不住地流下，一滴滴落在女孩脸上。
“她的腿看起来情况不太好。”芬奇大师蹲在狂铁身边，忧心忡忡地看着姬小满伤痕累累的双腿。“怕是保不住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狂铁猛地抬起头，满眼惊慌。“绝对不行！小满和我说过，腿术是她最得意的功夫，不能让她失去双腿！”
“要是现在马上去找斯蒂芬，可能还可以挽救一下。”芬奇大师捋着胡须说。“他是海都最好的医生，应该能帮得上忙。可是这里离他的诊所太远了。”
“那还等什么，我们赶紧带小满去找他！”狂铁试图把姬小满背在背上，却无意间挪动了她受伤的双腿。剧痛引得姬小满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，疼得不住地呻吟。
“小满，你怎么样了？”狂铁轻抚姬小满的脸颊，帮她擦去汗水。
“唔……查尔……”经过长时间的折磨，姬小满已经耗尽了体力。她努力用最大的力气说话，却只能小声地嗫嚅。她费力地抬起一只手，扶住狂铁的脸，示意他靠近自己。狂铁见状，立刻把耳朵贴在了姬小满的嘴边。
“查尔……日志……”姬小满对狂铁耳语，随后看向船头的方向。狂铁顺着姬小满的眼神看去，这才发现马库斯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不远处的甲板上。不久前，失控的高塔机甲来到甲板，对马库斯进行了乱枪扫射。子弹打穿了他的身体，在火鹰号的甲板上留下了一个个弹孔。
“你这混蛋！”莱西奥走到马库斯跟前，狠狠揪住了他的脖领子。“赶紧把火鹰船长的日志交出来，否则把你扔到海里喂鱼！”
马库斯满嘴鲜血，吃力地抬起手，放在自己胸前。莱西奥扯开马库斯的上衣，果然在他的上衣兜里发现了火鹰船长的日志。
“被枪射穿了……”莱西奥看着日志上的弹孔，不禁气不打一处来。“抱歉，交出来了也得让你去喂鱼。”说完，他飞起一脚将马库斯狠狠地踹下了甲板。那魁梧的男人掉进海里，溅起了大片水花。
“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。”亚连明白他们的处境十分危险，果断地掏出双刀砍断了绑着火鹰号的钢绳，随后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海萤石，扔给了莱西奥。“开船走，不然来不及了。”
莱西奥一刻也不敢怠慢，他把海萤石放进船尾的转换装置，启动引擎后，飞快地跑到船中掌舵。火鹰号激起巨大的浪花，冲出了高塔家族的泊船仓库，如一头飞鲸一般落入海中。
“小满，坚持一下，我马上就带你去看医生。”狂铁想要把怀里的女孩扶起来，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。他刚才太过担心姬小满了，忽略了自己手臂的伤势，此时的他，因为失血过多，已经严重体力不支，几乎快要昏厥。为了不让靠在自己身上的姬小满摔倒、牵动伤腿，狂铁强撑着挺直身板，小心地控制着机械臂的力道搂着她的身子。
“查尔……咳咳……信物……”姬小满剧烈咳嗽了几下，从嘴里吐出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，掉在甲板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狂铁顺势望向甲板，只见姬小满吐出的正是她母亲留下的那枚银色十字架吊坠。在被俘之际，她机智地将那枚吊坠吞进了肚子，才避免被高塔家族的人抢走。
“帮我拿一下……”姬小满话音未落，突然看到了狂铁沾满鲜血的上衣，这才想起他刚刚被米莱迪砍断了剩下的一只手臂。而此时的狂铁正用仅剩的一只机械臂搂着她，无法腾出手去捡东西了。
姬小满正在恍惚之际，忽然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额头，顺着她的脸颊流下。她抬起头，只见狂铁已然满眼泪水，不禁感到十分心疼。
“你怎么了……”姬小满虚弱地抬起手，手指轻轻抚过狂铁的脸颊，擦去他的眼泪。她感觉到狂铁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快速地起伏着，他那颗有力的心脏剧烈跳动，锤击着她的躯干。她感受到了令人舒适的温暖，如同记忆最深处那次来自父亲的拥抱般宜人。姬小满的心中泛起一阵感动，明明前一段时间，狂铁还像一个冒失的小孩一样，需要她看着、管着，而在自己受伤时，他却突然变成了她坚实的后盾。
“对不起，都怪我没保护好你……”在姬小满的安抚下，狂铁却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。姬小满和自己一样被安上假肢的样子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闪过，刺痛着他的心脏，好像这噩梦似的场景已经发生了一般。
“别哭了，我也没有怪你呀。”姬小满痛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，声音变得温柔了起来，像柔和的海水流淌过狂铁的心。她紧紧搂住狂铁的肩膀，把嘴凑到了他耳边。
“谢谢你回来救我。”她闭着双眼，感受着狂铁近在咫尺的呼吸。“现在你应该知道，那天我为什么回来救你了吧？”
狂铁的心脏像被猛地撞击了一下，一股热血直冲大脑，令他近乎昏厥。很显然，以他此时的身体状况，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幸福。过快的心跳使他手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，眼前出现一阵阵黑蒙。
失去意识之前，狂铁隐约听到了莱西奥朝他跑来的脚步声、怀中女孩焦急地呼唤声，以及船身下清脆的浪花声，合奏出一首美轮美奂的安眠曲。
